房東、房客和60隻貓的權利之爭

[佩/斑娘]

2004年11月23日0:36:39(京港台時間)

《多維時報》：房東、房客和60隻貓的權利之爭

多維記者呂賢修

家住紐約皇后區艾姆赫斯特（Elmhurst）的王書君目前非常煩惱。不但面臨著一場他並不情願的官司，處理市衛生局開來的一串罰單，自己房子的一團亂像，而且，還要面對來自四面八方關於他沒有愛心的指責。他尤其感到氣憤的是，在他的官司被包括美國主流社會和中文媒體關注之後，所有的報導的指責矛頭都指向了他。但是，他認為自己被完全地誤解和歪曲了。

告訴多維記者，他的房客李麥可(Michael Lee)不但長期拒交房租，而且將所租房屋闢為流浪貓收容所收養了近60隻貓，嚴重威脅環境衛生，不但鄰居抗議，同時也遭市府衛生局連續開單告罰。雖然租約已於11月2日到期，但李麥可卻仍佔據不去。

他尤其感到不理解的是，近期以來中英文媒體對此案的幾乎所有報導，都把焦點導向愛貓人的危難，或是以保護動物為出發點的人道主義。可是他在這個事件中所體會到的痛苦和災難，為什麼隻字不提？難道動物權可以凌駕人權之上？

王書君已經決定把這個麻煩上交給法庭。案件即將於11月22日在皇后區Jamaica Civil Court開庭審理。

愛貓人遭遇無窮煩惱

“美國是個強盜社會！我們好心不得好報！天下有沒有公理！”王書君見到多維記者，劈頭就罵道。“那些報紙不會寫也不要緊，但要尊重事實！”

56歲的王書君1994年從中國青島來紐約的一所大學裡擔任交換學者，其後取得了綠卡身份。現在的他是一個自由撰稿人。他說，2002年11月，由於平日用不著，王書君和太太決定將屋後的倉庫及庭院出租。沒隔幾日，李麥可出現，表示有意承租此屋。

王太太回憶當時的情景，這樣說道，“一開始他說，這是貓醫院，只是暫時收容貓，有貓醫生在這裡為走失的貓做結紮手術，之後就會有人把貓帶走，不會有太多貓，而且會有衛生設備。”“我想，反正我也愛貓，又是做好事，就同意了。”夫妻兩個看到這個租屋客笑容可掬，心裡就認定他一定是個可信賴的人。
多維記者看到，顯然在不久之後的11月26日就簽訂的租約對於租房的作用這樣規定道：“租於（乙方）用作存放貓咪之用”；而關於租期則規定為：“租期訂為兩年由2002年11月3日起至2004年11月2日止。”

這樣，雙方就開始了正式的房東與租客關係。不過，事情後來的發展大大地超越了他們的預料。

“他進來的第一個月，就遲遲不給押金，我也不敢給他鑰匙…後來他把所有的貓都帶來，也給了我一張支票，就搬進去了，但是沒想到這是張空頭支票。”雖然吃了虧，但看在同是愛貓人的份上，王太太一開始並不以為意。

“第二次交房租，他拖了幾個月，然後有一天，哭個臉，跟我說被搶劫了，沒辦法交了。當時我也楞了，還叫他趕快去報警。但這已經是第二次吃虧了，我也懷疑他是在演戲。”王太太說。

沒過多久，李麥可把院子加蓋起小木屋，租給一群美國老太太養貓，說都是動物協會的人。由於她看這些人都還不錯，也就沒阻攔。

“倉庫的租金是300元，院子120。結果他把院子400元租給這些人，等於每個月自己只付20元。”雖然二房東明顯地佔便宜，但是那些美國老太太都沒抱怨，王太太也無意干涉。

“這期間倒也沒什麼大事，頂多就是拖欠房租。美國人給他錢，他又不給我們，最多時欠了1000多塊，連外國人都看不過去了，後來乾脆就直接給我們房租。”王太太告訴多維記者，她一直天真地以為，只要大家相安無事就好，都是愛貓的人，沒有必要給對方找麻煩。不過，隨著夏天的來臨，麻煩自己就接踵而來了。

由於夏天天氣熱，貓的屎尿臭味很重，又到處都是跳蚤，引來附近鄰居的不斷抱怨。“結果，他們白天就不敢來了，每天都是半夜來清理。可是半夜裡鏗鏘叮噹的，還噴水，很吵啊！吵到了鄰居，鄰居以為老李（李麥可）住在我這兒，就跑來敲我的門罵。”王太太委屈地說。

但是，她沒想到，後來真的有人去告了。(“這個案子與人道無關”
由於鄰居的抗議，自從今年六月起，衛生局一共給王書君家開了五張警告單。王太太回憶說，“第一次、第二次的單子我都給老李了，希望他自己處理，他說他會處理，不干你的事了。結果第三、四、五張又來了，10月份又剛剛開了300元的罰款。”

王家本來期望能夠對這個困難的局面做些什麼，不過，李麥可早就威脅王太太說，如果擅自把貓移走就是虐待動物，要擔負法律責任的。所以雖然面對鄰居的責難，王太太也不敢輕舉妄動。

到了今年7月，一位衛生局稽查員向王太太建議說，貓可以移去動物收容所。王太太很高興，馬上打電話給李麥可，希望可以通過這種方式來解決彼此之間的苦難。“結果，老李跑來氣沖沖地說：‘太過份了！我要告衛生局！’後來，聽說一個什麼動物協會的主任在那貼了告示，說什麼緊急保護，任何人不可以動那些貓。從此衛生局再也沒人跟我提移走貓的事了。”她感慨，如果沒打那通電話，也不會有後來的事了。

王太太說，院子裡養貓的美國人在八月搬走了，從此之後李麥可就再也沒付過房租。

“外國人走後，我建議他把院裡的小木屋拆了，因為跳蚤太多，也太臭了。”王太太對多維記者回憶道，“結果他就破口大罵，妳為什麼天天來煩我！”王太太於是也動了怒，“他半夜製造噪音，鄰居天天來罵我，我跟他說了三次，結果他說我天天煩他…我說，老李，你太不講道理了！”

“他自己理虧不說，嗓門還大了起來，他說，嘿嘿嘿……妳等著看，我一定會讓妳付出代價……嘿嘿嘿……妳慢慢看吧！”王太太的回憶開始繪聲繪色起來，多維記者觀察到，王太太似乎對此依然心有餘悸。

在此期間，王書君曾經有時間回中國大陸處理自己的事情，等到他從9月回來試圖與李麥可商量交房租的事，沒想到一見面，李麥可劈頭就說，“你不要和我講話！我們將來法庭上見！”

李麥可接著留下了一張字條，寫道：“老王，我已跟你說過，一切事情交由法院解決，租金更要由法院判決，或許妳要賠我過去全部的，可能更多。

”事情的發展朝著更加極端和更加無法協調的軌道上發展。今年九月份，倉庫的紗窗破了，跑出了幾隻貓。“他在報上說，有人虐待貓，把紗網給弄破了，還毒死他的貓。又說，虐待貓要罰錢，還會判刑。”這個率先將這個爭紛批露出來的，是皇后區記事報（Queens Chronicle）。

“其實，我們根本沒去弄他的貓。我現在是談貓色變！被報紙這麼亂搞，你說我們怎麼做人？”王先生氣憤地說。王太太感覺無法忍受的，是由此而帶來的心理上的壓力。“他給報社亂講話，說有人虐貓，還說會判重刑，但卻沒見過他真的告任何人。我在超市的朋友、同事，雖然知道我愛貓，但看到報紙，很多都以為我虐待他的貓。”

“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愛貓！以前冬天，颳大風、下大雪，他就不來照顧貓。打電話給我，我和老王，就去幫他餵貓、打掃，每次都要兩個多鐘頭，要開七、八十個罐頭，手都痛死了。”

王先生的怒火來自於他感覺到自己受了很大的冤屈：“居然還有報社幫他說話，說什麼發揚人道主義！”

“他愛貓？為何不把貓放在自己家裡？”王先生怒道。

根據王太太表示，李麥可從8月開始就一直拖欠房租，連水、電費都沒交。王先生也說。“10月我只是用打官司威脅他，但後來律師覺得他11月2日決不會走，就建議我提出訴訟。”

“你愛貓就愛貓，我也愛貓，但是你愛貓，你不能強行佔用我的地方，他現在就是非法無償強行佔用我的房間！”“美國有法治是好，但也有法律的漏洞！”王先生認為，李麥可仗著來美國時間比較長，懂得一點法律，就靠這點來欺負人。

此外，王先生也再三對多維記者強調，這件案子與人道無關，他要的只是法與理。他指出他的三項基本訴求：第一、李麥可必須付房租。第二、罰款應該罰違法養貓的人，而不是罰房東。第三、租約已經到期，李麥可應該準時搬走。

“這是人的問題，不是貓的問題。不是貓不好，是人不好。”王太太說。

“我真想回中國去了！”王先生感慨。

[佩/斑娘]

2004年11月23日0:39:26京港台時間

《多維時報》：動物保護基金會執行長惠勒：“我不理解李麥可”

多維記者呂賢修

根據西方媒體報導，除了美國防止虐待動物協會(ASPCA)之外，動物保護基金會（Pets Alive）也曾表示將照顧這些貓隻，並對李麥可伸出援手。多維記者在專訪該基金會執行長惠勒女士（Sara Whalen），卻不期而遇一個全新的解釋。

“我不管李先生對媒體說過什麼，但就我而言，他不是一個誠實的人。我一直在等待機會與中國媒體接觸，因為他只是在說一個片面的故事，而事實一直都沒被揭露。”惠勒對多維記者說。

從事動物保育工作已超過30年的惠勒，是動物保護基金會的發起人，也是現任執行長。她表示，在今年10月份，當基金會從報上得知李麥可的困境後，一開始只是經由電話聯絡，並不瞭解實況，以為只是單純的愛貓人被房東驅逐的事件。但當他們有機會到達現場後，才豁然發現，那裡並不像一個動物收容所，因為許多動物正在遭受煎熬。

惠勒對多維記者說明，在這一個月來，他們曾陸續由李麥可那裡接收一些貓，直接送到獸醫院。這些貓，多數都是瀕臨死亡，而且嚴重缺乏照顧。其中，有兩隻後來回天乏術，死在醫院裡。有一隻已是癌症末期，最後也必須實行安樂死。另一隻，則是全身遍布吸血蟲，失血達四分之三，必須緊急輸血。雖然這每隻貓，都花費基金會超過500元的醫療費用，但他們還是非常樂意伸出援手。

惠勒表示，基金會原先希望能有較長的時間，來拯救這些貓，所以派了一個律師去幫李麥可。律師建議他與房東和解，給基金會機會一一救活這些貓。但他拒絕和解的要求，也開除了基金會的律師。

“他認為沒有人能比他更有能力照顧這些貓，而且他也可以藉此收到許多金錢捐助。據我所知，已經有兩位婦女前後捐了2000多元給他。如果他收了錢就好好照顧這些貓，那也很好，但結果並非如此。”惠勒說。

“我們的協助僅進行不到一個月，從上個禮拜開始，他就拒絕繼續讓我們接收貓了。我們發現有三隻貓已經懷孕，必須立刻遠離充滿疾病的環境，但是他拒絕與我們合作。”她接著說。

根據基金會的獸醫表示，李麥可從未給這些貓注射疫苗，導致疾病不斷傳染。此外，這些貓對待人非常不友善，這表示從來沒有人陪牠們玩。惠勒也說，但如果其他愛貓人有機會到基金會的收容所來看的話，就會發現完全不同的情況，因為動物非常快樂。

“他甚至沒有給貓取名字…”惠勒難過地說。

可是，一個自稱愛貓的人，為什麼會有這樣矛盾的表現？為什麼他要不厭其煩收養那麼多貓？惠勒分析說，這在心理學上是一種病症，叫做動物囤積者（Animal Hoarder）或蒐集者（Collector）。

“這些人一開始都是出自善心地想幫助動物，但是漸漸地，他們以為自己是動物的唯一救星。變成只是一昧地收養動物，但卻沒給動物必要的照料，如疫苗或醫療。”她說。

“我猜他打算帶著這些貓去下一個地方，而這些貓也將繼續受折磨至死。”她接著說。

惠勒繼續分析，如果李麥可放棄這些貓，那這些貓將會被紐約動物關懷及管控中心（The Center for Animal Care & Control）所接收。很明顯的，他們也無法提供足夠的照顧，如果沒有人認養，最後還是會以安樂死處理。

以基金會的立場而言，在惠勒的計畫裡，如果房東願意給李麥可更多時間，比方說三個月，而李麥可也願意繼續與基金會合作，基金會仍將陸續把這些貓交給獸醫，待醫治好後由基金會來收容，再讓有愛心的人收養牠們。

“但我還是不瞭解，為什麼李先生不願與我們合作，給這些動物一個健康快樂的未來？”最後，惠勒感慨地問記者。